长安又有雨

著名流水账制作家

「行くあてのない僕たち」

占tag如有打扰在此致歉,人物性格OOC预警,本文背景架空、文笔极其粗劣,不喜慎入。


本文出现CP:白桥/公主花/驹南


(1)

 

“押三付一,一块钱都不能少。”

 

戴着光亮金边眼镜的年轻女人斜靠在木质门框上,她对面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格子衬衫背着厚重黑色书包的学生模样的人。那人脚下的帆布鞋前面已经略微有些开了胶,背的书包也是好几年前的款式,就连腿上的破洞牛仔裤都不像是故意做旧而是真真切切的磨破了口子。

 

看着面前人久久没有发出声音,年轻女人视线游离着然后挑高了声线:“学生,我看你也不容易,押二付一怎么样?住满半年,押金就退给你,不用等到退房。”

 

那人把厚重的背包啪的一声丢到脚边,然后蹲下拉开拉链在包里摸索着,最后从里面层层叠叠的衣服和日用品中翻出了一个褪了色的皮质钱包。

 

她皱着眉从钱包里把纸币捻出来然后一张一张的数着,最后把那叠还带着手指温度的钱递到了年轻女人的面前,“差你两张,我找到工作会马上补给你。”

 

年轻女人接过纸币略微捏了一下然后转过身一挥手:

 

“进来吧。”

 

--

 

桥本奈奈未今年二十岁整,不自己打工就没有饭吃的日子也已经过了有整整五年了。在父母去世之后,她按家族里长辈的指示来投奔住在东京的亲戚,谁知约定好照顾桥本的亲属却在发现桥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财产可图之后瞬间就翻了脸,面对着对方全家的冷嘲热讽,桥本咬了咬牙开始了独自打工的生活。

 

上个月打工的餐馆因为经济不景气最后还是倒闭了,桥本就这样失去了她唯一稳定的生活来源,屋漏偏逢连夜雨,原来的房东又在那个时候选择了涨价。她狼狈的在一个雨天被扫地出门,可她确实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包里的那些书,那是无论如何要带在身边的,她最珍贵的东西。

 

在电线杆上看到了这里的房子的广告,和其他所有房东一样,押三付一,只是房子地理位置偏僻,去最近的商业区最快也要花上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

 

交通不方便,但租金便宜很多。

 

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有房顶的地方来维持基本的生存需要,桥本辗转搭了最便宜的车前往了这个位置。到达之后比她预期想的要稍微好一些,这是个普通的镇子,看起来民风淳朴的样子。到处也都贴着招纳服务生和整理员的工作单,看了一眼老旧的手表,已经快到中午了。

 

提前用公用电话联系过了,是个女房东,听起来年纪并不是很大,对方口气谈不上温和也谈不上凶厉。房子里面的租户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两个人,这让桥本放心了很多。

 

--

 

木质的两层和式房子,门口有块不大不小的草坪,院子里种了很多不同颜色的花,最外面的门是经典的老式铁栅栏门,门外的墙壁上结结实实的焊着一个墨绿色的邮箱。

 

跟着房东白石往房子内部走,看她拉开泛黄的纸门,在玄关处从鞋架上随意的翻出了一双棉拖丢到地上示意桥本。

 

“你穿这个吧。”

 

“谢谢。”

 

“一楼这里是用餐的地方,我早上八点,中午十二点,晚上六点各做一次饭,你愿意可以一起吃,”白石甩了甩头发然后又用手拢住,“不额外收钱。”

 

“一楼有五个房间,右手边第一间是我的,如果你有任何事情,就敲门找我。除去一间放杂货的以外,另外三间里面两间都有人住,晚上你就能看见她们了。左边第一间是浴室,最多容纳两个人,但是希望你最好别和别人拼着一起洗。”

 

“二楼上楼以后,右手边第一间就是你的房间,现在二层只有你自己住,没问题吧?”

 

“没有。”

 

“好,那你休息吧,有事情随时找我。”

 

白石转身下楼了,桥本关上房间门,重新看了一圈内部。简单朴素的单人床对着窗,在床边有个简易书桌,上面放着个小台灯,书桌对着的是个单人木头衣柜。桥本把书包靠着床放在地上,然后躺倒在了床上。一上午的奔波已经让她疲惫不堪,连日忧虑落脚之处的困扰现在总算也解决了,好不容易可以稍微缓上那么一口气,她只觉得浑身无力。

 

——

 

“我在杂志上看到生驹你写的采访稿了,很棒。”

 

短短一句的信件不足二十个字,生驹站在门口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她叹了口气把信叠好收进信封,走进了房子。

 

“回来了?今天好像比平时结束的早一些。”

 

生驹走进厨房,白石正在里面洗碗,生驹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就撸起袖子站到白石身边帮她洗起了碟子。

 

“新来的租客已经住进来了,在二楼,看起来是内向的人,这几天晚上不要再不穿裤子满屋子乱跑了。”

 

“好。”

 

两个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厨房里只有碗碟泡沫碰撞的清脆声音。洗碗池里的碟子最后只剩下一个的时候生驹终于又开了口:

 

“她又写信给我了。”

 

“这里还是不打算回复吗?”

 

“嗯。”

 

“是不是说清楚会好——”

 

“啪!”

 

白石的话还没有说完,她耳朵里已经听见碟子碎裂的声音,茫然的下意识想伸手去捡拾碎片却被生驹结结实实的按在了椅子上。生驹声音低低的,头发有些凌乱,刘海完全趴在额头上,白石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我收拾,太危险了,你坐着就好了。”

 

白石顺从的坐在椅子上,她眼前像是被水淋过又擦不干的玻璃镜片一样雾气朦胧。视觉的弱化让她的其他感官变得异常灵敏,她已经听见杯子碎片割破生驹手指皮肤的声音了,还有那伤口涌出来的血滴掉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轻车熟路的从最上面的橱柜里面取出创口贴和消毒水罐子递给生驹,白石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

 

做一个收租的房东的平凡日子不知不觉也已经过了有七八年了,白石麻衣最后一次清晰的看见世界的年纪是十九岁。眼部突如其来的疾病让她眼前终日像装了一块磨砂玻璃一样模糊,她再也看不清了。想要医治好眼睛需要高额的手术费用,那金额让普通的白石家望而却步。从那以后老家的房子就这样被改装成了可以出租的样式,而白石家的父母则是去了城市里面开店攒钱。

 

从那以后她就没有离开过这栋房子了,被白石父母托付的小镇邮递员每个清晨都会把当天需要的生活用品同信件报纸一起放进门口的墨绿色邮箱里。岁月的流逝让她对这个房子里面的每一处都了如指掌。只要在这栋房子里面,她就像正常人一样行走、生活。

 

起初白石对待租客的态度是异常温和的,可那些温润的君子面皮下面包藏的是邪恶的心。有位租客利用了白石的眼睛不便偷袭了她,光天化日在院子里就敢轻薄她,如果不是那时候的生驹正好路过门口听到了白石的呼救声,也许白石已经被那个人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害了。

 

那位租客被镇子里的警官带走了,白石不再轻易的相信陌生人,她开始用生硬冷淡的态度面对后来的租客。让那些人觉得她难以相处,一批又一批租客来了又走,直到再次遇见生驹。

 

生驹的声音还和初次见到白石那时候的声音一模一样,白石依然记得那个在她危险时候挺身而出的见义勇为少年。没有任何犹豫就欢迎了她的入住,一住就是足足三年。

 

--

 

突发奇想做个实地考察的记者

 

家里人是这样说生驹里奈的

 

但是她自己从来不会这么想

 

家里兄弟姐妹很多,自己身处其中好像从来就只是个若有若无的存在,习惯因为琐事掉眼泪,大家也更爱用爱哭鬼来形容她。世代依靠肥沃的土地生活,那些锄头耙子对于生驹来说是无比困难的事物,在小自己两岁的妹妹都会晒谷子的时候,她只能在田垄上远远的看着。

 

隔壁村子一起长大的女孩总会在生驹哭泣的时候用圆滚滚的小手掐她的腰,每每这样被掐,生驹总会很快的就止住眼泪。生驹总喜欢用她并不宽大的手掌摸摸那孩子的头,这样的动作逐渐成为了她们两个人的默契。

 

那女孩曾经说过,只要能看见生驹,那么无论在哪里都是最好的地方。

 

在交通并不很发达,也没有人人都普及手机的那个时代,出一次远门被当做是严肃又热血的挑战。年轻的生驹第一次背上包出发是在十七岁。她走过很多小镇,寻访生活的意义和生存下去的理由,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上甚至靠着一腔激情做了见义勇为的英雄。从那个道貌岸然的坏人手里救下了那个惊恐的姑娘,并配合镇子上的警察抓捕了犯人。

 

这段经历让一向怯懦的生驹突然明白了自己存在的价值,曾经看过的老式热血漫画主角的故事情节重新回到了脑袋里,抱着这样找回的自信回到了家乡。

 

现实往往不会给热血漫画主角太多眷顾,回到家乡的她在面对土地的时候还会感觉无所适从,那个始终被放在心底的女孩也开始被她的父母强迫着结识年龄相仿的婚约对象。

 

混杂着苦涩种在心底的爱意之花最终还未长成就被漫天大雨浇打的不成样子。笨拙的生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表达心情的话,眼看那女孩眼底的期盼渴求越来越少,生驹终于还是没能说出那个字。

 

忍不住选择再次离家,逃离那个她完全应付不来的地方,恰逢曾经去过的镇子挖掘出了前人的古迹,就这样她成为了全程跟进考古的实地记者。几年前帮助的人现在给了她栖身之处,她以租客的身份住进了白石的家里,白天前往实地考察,晚上就在窗边的书桌上写出一篇又一篇报告寄回总社。

 

她的文章逐渐从总社报纸里的边角变成了主版上的连载,生驹的名字逐渐的流行起来,她的父母也时常会写信来,夸赞她在文学上的发展让家族骄傲。

 

那女孩也总是写信来

 

信也总是短短的一行,总是说看到了生驹的文章。

 

生驹从来没有回复过那女孩的信件,她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该对那女孩说的话,只是年节下面赶闹市也还会精细的挑选着哪些礼物更适合她,然后买了寄回乡里。

 

她收到了就会写信给生驹,说收到了很喜欢。

 

这样的日子或许会持续到她不得不出嫁的那一天,每每这样的想法在生驹脑内萦绕,就会让生驹浑身不舒服和情绪低沉,但她始终都找不到能够直面内心的那种力量。

 

--

 

晚饭是菠菜荞麦面,每人还能分到一只天妇罗炸虾

 

桥本低着头看着碗里的炸虾,已经记不起上一次吃虾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简单的饭桌却第一次让她有了重新找到家的感觉。除去房东白石以外,在桌子上一起吃饭的是房子里的另外两位租客,一位姓生驹,一位姓生田,这两个人看上去也并不是很难相处的对象,在上桌之前也已经各自和桥本打了招呼。

 

生驹和生田在饭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对着话,桥本只是低头默默的吃着,面条很烫,烫的她心里都在痛。她在心里盘算着要趁着休学的这半年要存多少钱才能让她回东京求学的日子好过一些。

 

“奈奈未?可以这么叫你吧?”生田突然开了口,“听麻衣样说你在找工作?”

 

“嗯,是的。”

 

“我学习的琴房隔壁有家面铺,正在招学徒工,要去试试吗?”

 

“别随便介绍好吧,”生驹已经吃完了,她端起杯子喝水然后打断了生田的话,“那家面铺很累,招的工都干不过一个月。”

 

“如果薪酬合适,我会考虑的,”桥本放下筷子站了起来,“谢谢,我吃饱了。”

 

桥本对着前方微微欠身鞠躬然后转身离开餐桌,在门口稍作停留,用粉笔在门口旁边冰箱上挂着的值班洗碗黑板上面添上了自己的名字。

 

生田端着碗歪着头看桥本的背影然后转回餐桌把炸虾一口塞进嘴巴里,“很有意思的人。”

 

“说的是呢。”

 

白石的视线始终注视着正前方,却在心里默默勾勒出了一个来自北海道的带着清爽口音的年轻女孩模样。

 

--

 

生田绘梨花学习钢琴已经有十多个年头了

 

最大的梦想是能够成为世界上首屈一指的钢琴家。

 

小镇上有位退休多年的前任著名钢琴家,他的许多曲子还在广为人知的流传着。生田被父母送到了这个小镇,拜前任钢琴家为师,勤勤恳恳的继续学习钢琴,为成为下任钢琴家而努力着。

 

曾经被生驹评价是除了钢琴什么都不爱的女人,但是生田却始终都在心里藏着秘密。

 

她喜欢琴房对面那家点心店的中元老板家的小女儿。

 

那个被大家叫做日芽糖的女孩儿笑的时候总是会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性格很活泼,经常扎着个双马尾,喜欢在店门口唱唱歌。

 

冬天的时候,偶尔师傅会起的晚了来不及给生田开门,生田就会到点心店里面取暖,清晨的点心店里弥漫着的全是香喷喷的烤饼味道,中元会从后厨偷偷跑出来,从怀里掏出刚出炉还烫手的铜锣烧递给生田。

 

“生酱这么会弹琴的话,不如为我做一支曲子?就要那种一弹起来就知道是日芽香的曲子。”

 

中元捂着嘴巴笑着,生田却翻了翻眼睛

 

“白痴呀,做一首曲子哪有那么容易呀——不过我会考虑的。”

 

生田小心翼翼的守护着对中元的这份好感,默默在心底许下愿望,只要有一天她能成为钢琴家,她就要在自己的演奏会上弹起为中元一个人制作的独一无二的曲子。但在这之前她还不想告诉中元她喜欢她,这是个秘密。

 

--

 

通过面铺的面试只在一瞬间,缺人的高山老板没考虑多长时间就告诉桥本她可以来上班了。桥本就这样得到了她的新工作,在面铺的后厨学习制作面兼任店堂伙计。

 

面铺的生意火爆,似乎镇上的许多人一天三顿都要在铺子里解决,桥本时常又要忙后厨又要收拾前面桌椅,一整天忙下来整个人都疲软的不行。

 

常常略过晚上吃饭的时间,每每下班回到出租屋的时候都已经是凌晨了,让桥本意外的是房东白石总会在客厅等她。

 

“那个,我每天下班太晚了,您可以不用等我。”

 

在一天凌晨桥本回来之后看着客厅里坐着织围巾的白石终于忍不住搭了话。

 

“没有哦,”白石锁好大门,“我只是习惯睡得晚而已,你去洗漱的时候再稍微轻一些吧,生驹睡的很轻。”

 

“好,谢谢。”

 

“啊,那个”白石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她指了指厨房,“冰箱里有一些生酱带回来的点心,你下班很晚,应该很饿吧,可以吃。”

 

“谢谢。”

 

桥本站在冰箱面前,看着冷藏格子里面放着的蜂蜜蛋糕,蛋糕被分成了四个小盒子,盒子上面贴着小纸条,“生驹酱的”、“生酱的”、“奈奈未的”,然后第四个盒子上面本来写的是麻衣的,然后麻衣被划掉了下面又补上了句“还是生酱的”。

 

下意识的笑起来,桥本突然有些震惊,上一次让她有发自内心的想要笑的事情已经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转过头看到客厅的灯已经暗掉了,白石已经回房间了。桥本用小叉子叉住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蜂蜜的甜度夹杂着冰镇的凉意瞬间征服了舌头,后知后觉的感到脸颊上有点点湿润的东西。

 

用手摸了一把

 

不知什么时候流下了眼泪。

 

--

 

转眼间桥本已经成为这个新家成员五个月了,在一个不用去面铺上班的周末她难得的赖了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沿着楼梯下来,发现生驹她们几个人正在客厅玩游戏。

 

“猜猜看是什么?”

 

生田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在白石鼻子前面晃来晃去

 

生驹则是托着下巴坐在一边笑着看她们玩笑

 

白石用力用鼻子嗅了几下

 

“巧克力?”

 

“不对!”

 

“那。。蛋糕?”

 

“不对!”

 

“嗯。。。。巧克力蛋糕!”

 

“也不对!”

 

“那是什么嘛!”

 

“再猜,答案很接近啦!”

 

桥本有些呆滞,她没能明白这个游戏的意义,生田明明捧着一个巧克力草莓蛋糕,离白石的眼睛不过几十厘米,这有什么需要猜的吗?

 

坐在沙发上的生驹看着桥本的眼神大概猜出了她的疑惑,生驹放下手里的茶杯站了起来走到了桥本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和自己到院子里去。

 

“没察觉到吗?麻衣样她,看不清东西。”

 

“。。。。。。”

 

生驹的第一句就触及到了桥本的知识盲区,她努力在记忆里快速搜索着从和白石见面开始到后来的点点滴滴的细节。

 

原来她看不清楚的吗?

 

“她的视力有些问题,做房东收租攒钱,攒手术费,”生驹用鞋子碾着地上的泥土,“她人很好,今天她过生日。我和花花希望,你也能送她点礼物,无所谓价值,只要有礼物她就会很开心,像小孩子一样。”

 

“我知道了。”桥本没有进屋,而是在玄关换了鞋子披上了外套,“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

 

桥本回来的时候白石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桥本终于明白了院子里为什么要有那么多颜色鲜明的花朵。她靠近白石然后蹲到了她身边。

 

“麻衣。。样,”桥本一开口就感觉好像舌头被黏住了一样,她看见白石转过头来用疑惑的表情看着自己,又壮了壮胆继续开口,“我借了店长的自行车,我带你去兜风怎么样。”

 

“出去。。吗?”

 

“是”

 

“不了吧我——”

 

白石的话还没有说完桥本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我会带你回来的,别怕。”

 

--

 

桥本平生第一次骑车带人,白石平生第一次坐在除了爸爸以外的人的车子后座上。

 

白石侧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只手半圈住桥本的腰,另外一只手紧紧捂着头上的草帽。桥本骑得不算很快,但是也带起了徐徐的风,枕着盛夏的光景有说不出的畅快感。

 

不知骑了多久,桥本总算停了下来,白石眯起眼睛

 

满目浅紫色

 

有奇特的香味顺着鼻子进入身体

 

“是桔梗田,”桥本自然的牵起白石的手扶着她,“跟我来。”

 

“好香啊”

 

“喜欢吗?”

 

“嗯,虽然看不清,但是能想象到是很漂亮的画面呢。”

 

“生日快乐”

 

“谢谢”

 

桥本没再说话,白石搓了搓手指,两个人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桥本再次开口了

 

“现在这样的生活,我很喜欢,谢谢。”

 

“真的吗?”白石笑起来,“你喜欢的话那真好啊,很怕你会不习惯呢。”

 

“有些问题从我的书上找不到答案,你比我年长一些,可能知道答案。”

 

“真的要问我吗?”白石歪着头,“我虽然长得很聪明,却是不折不扣的笨蛋脑袋,回答你是可以,但是不保证正确率哦。”

 

桥本吸了吸鼻子然后看着远方的地平线慢慢开口:“如果总是很期待见到一个人,在繁忙的工作之后第一个想看到的是她,如果看不到就会失落,每天会因为能吃到她做的饭菜而感觉幸福,甚至在和她相处的日子里有了久违的家的感觉。这样的感情,能不能算作是喜欢呢?”

 

白石抓住桥本的袖子,桥本转过身,白石就这样顺势将自己的身体靠了上去,她的唇瓣就这样轻飘飘的落在了桥本的脸颊上。

 

“你看,我是这样的人,其实我想吻你的唇,却只能吻到脸颊,”白石的语气低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攒够做手术的钱,也不确定做过手术以后是不是真的可以看清——”

 

“可我看得清就够了。”

 

桥本捧住白石的脸颊,精准无比的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白石枕在桥本的膝盖上,她的手里摆弄着一支小小的桔梗花,另外一只手慢慢的摸着桥本脸的轮廓。

 

“额头好小”

 

“哪有。”

 

“鼻子很英气。”

 

“长在女生脸上倒是有点浪费了。”

 

“嘴唇很柔软。”

 

“刚刚不是感受过了吗?”

 

白石的脸颊稍许染上了点粉红色,她坐起来,捧住桥本的脸,一寸一寸感受着在她手下属于她的骨骼痕迹。

 

“奈奈未不会后悔想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吗?”

 

“不会。”

 

--

 

星野南在信纸上写下了一行又一行字,然后又撕掉信纸。

 

她看着桌子角落发呆,那里有个简单的玻璃柜子,放着各种小东西,甚至还有吃完压平收集的面包袋子。

 

在经历了反复几次撕了又重写以后,星野最后仍然一如既往的写上了最简单的那句:

 

“上周的报道我有看到,很棒。”

 

封进信皮里,贴上邮票,一笔一划的写上收件人的地址和那个无数次出现在脑海里的名字。

 

看不到结尾的等待,逐渐变得没有意义了。她不知道是否从不回信的她已经认识了新的人,也许她正是因为认识了能够帮助她前行的人才能持续不断的获得新的成就。幼时一同长大的情谊,也许在对方心里并不值一提。

 

父母持续不断的催促让她再也没有等待下去的资本,这是最后一封信,如果还是没有回答,她就不会再等了。

 

--

 

生田终于得到了能够出去比赛的机会,琴房的老师傅也已经把毕生所学都不遗余力的传授给了生田。

 

“你会赢下比赛,你会成为世界一流的钢琴家。”

 

“我一定会的。”

 

离开镇子之前,生田约了中元见面。从来在两个人关系里扮演熟练大人的角色的中元只是簌簌的掉着眼泪,任凭生田说什么都无法止住泪水。

 

“这样不是很久都不能再见到生酱了吗?”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我会常常写信给日芽糖的,一定!”

 

生田临走的时候带走了中元绣的一个粉色福袋。

 

中元从来没有说过她喜欢生田的程度已经超过了对朋友的喜欢。

 

从见到生田的那一刻起就喜欢上了她,她们年纪相仿,却有着天壤之别的性格,生田时常会像小孩子一样对中元撒娇,中元对待这样的撒娇照单全收。强调过无数次只能把她当成好朋友,却还是忍不住在对她的浓浓爱意里越陷越深。她最喜欢那些冬天的早上,怕冷的生田会跑到她家的店铺里等琴房开门,她就给她拿一些点心。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生田,那些刚出炉的点心是她用属于她自己的炉子专门给生田一个人制作的。

 

生酱的人气很高,小镇里的人都很喜欢她,她能弹得一手好钢琴,身边永远不缺像自己这样只会夸奖她的人。而且,生田只有一次专门跑到点心铺子来找自己,那次是为了亲手给白石麻衣制作生日蛋糕。尽管最后蛋糕失败了生田买了成品回去,但是制作时候她那张无比认真的脸还是让中元触痛。她很喜欢白石吧,虽然没有见过那个叫白石的人,但是在生田的描述里面,那是个美丽优雅又温柔的女人。

 

大概比自己优秀千万倍。

 

--

 

小镇的邮差最近发了高烧,连续一个星期身子都不太爽快,信件囤成了小山。

 

等到高山邮差终于康复下床,已经是十来天以后的事情了。

 

生驹总算收到了来自星野的信。

 

她用自己的笔,在第三者的视角写下了桥本与白石这几个月来的故事,选用了化名,投递给了报社。这样近在咫尺的目睹恋爱故事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她们的决意与因爱而互相吸引的情节深深打动了生驹,让她也在瞬间拥有了想要去追求属于自己幸福的决心。

 

她没有拆开星野的信,把信收进书包,她想要回家乡了。

 

--

 

桥本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自己还能收到来自东京的信,寄件人的名字是她休学之前的老师。

 

小心的拆开信皮,老师熟悉的字体跳进了桥本的眼帘当中。

 

--

 

白石渐渐发现最近的桥本有些魂不守舍

 

她时常会一个人在院子里发呆

 

原本一周休息两天的打工也变成了一周只上三天。

 

隐隐约约猜到生活有了变数,但是从来不敢问出口来。

 

直到那个晚上

 

桥本下了厨

 

做的是菠菜荞麦面

 

“不愧是在面铺做了这么久,现在做的比我做的都好呢。”

 

白石坐在桥本对面,她眼镜被碗里升腾的热气扑上了一层薄雾,桥本就在这时开了口

 

“我要回东京去了。”

 

“是吗?”

 

“嗯,老师写信给我,说是可以申请到补助了。”

 

“什么时候走?”

 

“再过一个星期。”

 

“嗯,啊,”白石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她站起来离开了厨房,桥本坐在原处吃着面,面条很烫,烫的她心里都在痛。

 

“喏,给你。”白石回到桌子前,她把一个信封放在了餐桌上

 

“这是?”

 

“记得吧,我说过的,住满半年押金就退给你,这是押金。”白石笑吟吟的,“回到东京也会有很多地方需要用钱,所以千万别和我说你不需要。”

 

桥本没有说话,也没有收起那个信封。

 

白石端起碗尝了一口汤,“还是略微有点咸了,要少吃盐,这样才会对身体好。”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项链,”桥本站了起来,她一边说着一边绕到白石身后,从自己脖子上摘下了那串闪着金色光的锁骨链系上了白石的脖颈,“我现在寄存给你保管,等我完成学业以后,就回来找你取。”

 

“这么珍贵的东西,被我弄丢了就不好了,”白石摸着颈上的项链,隐约能摸出来是月亮形状的吊坠,“真的要拜托我保管吗?”

 

“嗯,弄丢了你要赔钱给我,这个很贵。”

 

“那勉为其难帮你忙了。”

 

“谢谢。”

 

--

 

离别的日子来的很快,桥本离开镇子的那天只背走了一个背包,那包里装着厚重的书本,曾经是她最重要的东西。白石倚着木质门框看着院子里的花发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好像在桥本离开的那一瞬,看清了她的脸。

 

桥本在回东京的车上打开了背包,包里除了书以外还多了很多便当和牛奶,除此之外,她常用的那个老旧的破皮夹也被换成了崭新的绿色钱夹,钱夹里有张便签,还有几张零钱。

 

便签上是并不漂亮的、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加油。”

 

桥本抬起头眨着眼睛,车子在乡村的公路上颠簸着,她用力吸了吸鼻子。

 

好像又犯花粉症了。

 

--

 

生驹回到家乡的时候,已经没有能竞争的机会了

 

她连自己的家都没回,直接就去了星野的家里。但她在门外就看见了院子里挽着手在说笑的两人。

 

生驹认得那个人,是隔壁村子里的堀未央奈,她知道堀一直都对星野有好感的。她只是内向不是傻子,从前没有表达心意的勇气,现在也没有冲上去和堀宣战争夺星野的勇气,那些积蓄下来的决心在瞬间被院子里挽着手的两个人击破的烟消云散。她没有拆开星野的最后一封信,只是冷静的站在院墙外,将信纸撕的粉碎,散落在风里。

 

--

 

中元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写了信给生田,在内容里隐藏了她所有的爱意与不舍,用最冰冷的字句告诉生田她不想再和她保持这种写信的朋友关系了,她要结婚了,以后也要接管点心铺子,再没有闲暇的时光可以陪生田玩这种幼稚的收信寄信游戏了。

 

生田收到那封信的时候,刚刚得到了比赛的冠军,被万众簇拥山呼第一的滋味让她沉醉其中。中元的信就在那时候送到了她的手里,生田的脸从晴朗变成了多云,再到狂风骤雨。

 

她写了很多很多信给中元,果真再没收到过回信。

 

师傅告诉她,点心铺子换了主人,老店主突然遭遇了意外,不能再做点心了,那铺子现在的老板变成了他的小女儿和女婿。

 

生田没再问过中元的事情了,女婿那两个字足以让她所有的期盼破碎。

 

成名的钢琴家日日夜夜在明亮宽敞的琴房里练习,然而若你细心的听听,她一直都在重复弹奏同一支曲子。

 

--

 

桥本在东京的求学之路变得顺当起来,拿到了补助又申请了学生宿舍,曾经奢求的生活变成了真切的现实,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从书本的字里行间反复读出那个人的眉眼。

 

无法写信交流,桥本总是要跑很久,到市中心的公共电话区域排长长的队列,只为了能在三四个转接站转播之后能听到几句她的声音。

 

快到学期末的那两个星期里桥本忙着复习,她没有去给白石打电话,在如山般的考试周压力过后,总算迎来了盼望已久的假期,。在宿舍里面收拾行李,把她想要带给白石的那些东西一件一件慢慢放进包里,如果不是第二天才有车,她恨不得马上就出发。

 

第二天一大早,在她要前往车站之前,学校里的邮差把一封信送到了她的手里。

 

只看见寄信人的地址就猜到了几分不妙,急急的拆开信件,那里面娟秀规整的字迹是属于生驹的。

 

“麻衣样去手术了,康复之后,会找你的。”

 

桥本愣在了原地,信纸在她的手掌里慢慢变皱,那个人的脸仿佛离她好近,又好像离她好远。

 

--五年后--

 

“优美的音乐!我愿称之为最强!”

 

“如此年轻就能有这样的成就,真是厉害啊!”

 

“说的是呢,而且居然从来没有任何绯闻传出来,真是干净的人啊。”

 

“不过钢琴家要办巡回音乐会了,听说就连我们镇都在名单之中呢!”

 

中元被电视里的人吸引了视线,那人穿着一袭白裙坐在乌黑的钢琴前,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上灵巧的跳动着,一串又一串婉转悠扬的琴音就顺着她的动作徐徐流淌出来。

 

一曲终了,钢琴家的名字终于出现在了字幕上

 

生田绘梨花

 

好久不见了呢。

 

钢琴家的巡回音乐会终于开到了小镇上,而中元早已不再开点心铺子了,她现在是镇上孩童早教中心的辅导老师。

 

带着孩子们去听音乐会是她作为老师不能推脱的责任,安排好每个小朋友的座位,把自己深深的埋在人群里。

 

钢琴家礼貌的对大家鞠躬,然后开始弹奏,一曲又一曲。每首歌结束,钢琴家都站起来鞠一次躬,几乎所有镇上的人都来听了,他们给了钢琴家雷鸣般的掌声。稍微年长一些的人还会骄傲的告诉带着的孩子,钢琴家曾经也在这个镇子学习过钢琴,那是他们镇子的钢琴家。

 

直到演奏会的最后

 

钢琴家站起来久久的鞠躬,然后,所有的观众都看到台上被聚光灯环绕的钢琴家的眼睛里开始湿润起来。

 

“最后一支曲子,是我今天额外加在歌单上的。年少的时候曾经答应过为喜欢的人做一支曲子,我总是改了又改,但是还没等我改到最理想的程度,她就不再与我一同前行了。现在我终于写完了这支曲子,每每弹奏起这首曲子,就好像她还在我的眼前,对我微笑。”

 

钢琴家重新回到钢琴前,会讲故事的音符随着她的手指跃动又一次回旋在会场上。

 

中元站在人群里,终于还是泪流满面。

 

也许你没有遇见我,会更好吧。

 

--

 

“要再加点汤吗?”

 

“不用了,我已经吃的很饱了。”

 

桥本轻轻的笑着,距离圣诞节还有一个月,但是大街小巷已经开始有浓郁的圣诞氛围了,刚刚她就没有抵御住商城里的诱惑,忍不住买了一条墨绿色的围巾。室友深川从刚刚就一直在笑她系上这条围巾再加上深色的大衣,几乎要和路边提前摆出的圣诞树撞衫了,桥本搓搓鼻尖只是笑了笑。

 

“客人,您点单满了一万日元,我们赠送一碗荞麦面哦。”

 

“哇,谢谢了。”深川接过那碗面然后推给了桥本,“奈奈未吃,我已经很饱啦。”

 

桥本仍然是笑着,她摇了摇头

 

“我不吃荞麦面的,是我不能接受的味道呢。”

 

“啊,那可真是不巧,那我们打包吧!”

 

“嗯呢。”

 

在保送出国的第一年年末桥本回了国,她搭乘大巴车,顺着熟悉而蜿蜒的小路回到了镇子,让她完全断了念想的是那栋记忆里的木质二层房子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平地。与荞麦面的那些过去终于全成了回忆,桥本不会再吃荞麦面,也会控制自己,不会再去想那个人。

 

--

 

“在想什么呢?”

 

松村伸出两根指头在白石眼前晃了晃,白石下意识的给了松村一拳。

 

“干嘛,发呆也不行呀。”

 

“哪有人发呆眼睛都直了的,”松村揉揉被锤的生痛的胸口,“真是不敢相信麻衣样居然之前眼睛看不清楚呢,现在可是明亮的要命,连学生在最后一排作弊都看得清清楚楚。”

 

白石搅动着杯子里的橙汁没有搭松村的话茬,她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在心里盘算着好像又要到圣诞节了来着。

 

当年父母联系到的医生手术档期排的很满,父母的存款加上自己的积蓄刚好足够支付原本高额的费用,来不及和那个人详细的约定就离开了日本前往国外进行治疗。时隔了整整一年才完全康复的如同十九岁那时的模样,明亮的世界重新回到了她的眼睛里,她却没能在东京找到那个人。

 

听说因为学习成绩特别优异两个月前被保送出国了来着。

 

白石在她的大学门口转了很久,终于还是回老家处理掉了那栋盛满她们回忆的房子。

 

再后来她就到某高中教书了来着,也会细细的在夜里点着台灯看文学类的书籍,也会在周末骑自行车出去转转。

 

但是没再遇到过和那时候一样的紫色桔梗海洋了。

 

白石停止了回忆,她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下那条有很多磨损痕迹的发旧项链放在桌子上,然后穿上拖鞋站起身上楼。

 

有点困了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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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看到这里,感谢您的阅读,本篇超万字数了,比我平时写的都要长。接下来是关于本文的一些小贴士:


1.题目取自叔娘的双人曲,出自15单,可以配合本文食用。个人推荐看第一段副歌的歌词,与本文剧情贴切。


2.桔梗一般在7-9月开花,它的花语是永恒的爱/无悔/无望的爱


3. 不排除哪天可能吃饱了没事干会写一篇本文的he向姐妹篇出来,但只是可能。


4. 对于 @宇佐见王子 给出的be脑洞表示感谢。


5.本文白石设定一部分参照了电影“犯罪现场”的女主人设,也就是眼睛有疾病,需要高额手术费,所以收租攒钱。其余人设自定,如有雷同,纯属wzzy的问题。


6.结尾可能稍微有些仓促,那是因为我敲字敲的脖子疼但是今天还想发的缘故(鞠躬)

 

7.再次对您阅读到这里表示诚挚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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